蟾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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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4/29 18:52:00

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,吴刚被判了无期徒刑,并被流放到这苦寒之地强制劳改,每日的任务就是伐树。然而砍了一千多年,坏掉的斧头不计其数,桂花树却丝毫无损,离开月宫似乎是一个永远也不能实现的幻想。

幸好并没有狱警监工,他便自作主张换了一份酿酒的工作,但是始终得不到上头的认可,而且并无减刑的可能,只好作罢,仍旧拿起斧头砍呀砍,繁重的体力劳动几乎让吴刚身体透支,然而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捣药的玉兔,咚咚咚咚……那单调而乏味的噪音在清冷寂静的月宫中显得异常刺耳,并且日复一日从不停歇,这几乎令他精神崩溃。

尽管如此,吴刚却并不讨厌玉兔,相反,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,因为他比别人更加了解玉兔的悲惨境遇。

玉兔最早并不捣药,它是千千万万兔子们所崇拜的偶像。据说民间的兔子们拜月而孕,它们把月亮中的玉兔看作繁衍生息的希望,然而后来的情形却糟糕得多。不知从何时起,玉兔变成了嫦娥的宠物,又不知从何时起,玉兔的身份一落千丈,变为低贱的畜力专门负责捣药的苦差事。

在吴刚眼里,玉兔受到虐待是无疑的,他就曾亲眼看到嫦娥的一名属下——素娥,毫不留情地、狠狠地打了玉兔一巴掌。吴刚实在看不下去,就劝说玉兔该出手时要出手,兔子急了也咬人呢。

机会很快就来了,当素娥思凡投胎下界后失去了法力以后,玉兔便设法下去复仇,一时兴起,顺便还胁迫唐僧成亲,毕竟长期受到压抑的心理难免会突然失控,在当时这一不理智行为完全可以理解。

不幸的是玉兔恰巧碰上以除妖闻名的齐天大圣,很快便被遣返月宫接受重罚,奇怪的是素娥却丝毫没有受到遣责,相反地,她继续在人间安然地享受着荣华富贵。著名作家吴承恩顶着压力在他的《西游记》一书中首次披露了相关内幕。

玉兔还曾悄悄告诉吴刚,在这也被称作“蟾宫”的月宫里,它竟从没有有见过一只蟾蜍,因而疑心嫦娥已捕杀了它们,用来练制玄霜仙药,以重返人间与羿相会。

“因为偷药一事,羿和嫦娥的感情不是破裂了么?”吴刚不解。

“瞎扯!他们每年元月十四日夜还会见面呢,只要羿用米粉作丸子,放在家中西北方,大叫嫦娥三声,嫦娥便下去与他相会了。”

“什么米粉丸子有这么神啊,能不能也叫我下去一趟?”

“千真万确,都是亲眼所见!你如果敢去找她,也顺便帮我求个人情,这捣药不是好差事!”

“好兄弟!没问题!”吴刚知道自己资历尚浅,因为他直到唐代才出道,而嫦娥早在汉初就广为世人所知了,何况还有一个能射下太阳的人为她撑腰,对于玉兔的事,他只能报以同情。

吴刚刻意与嫦娥保持着距离,尽量低调出镜,避免两人同时露面,小小的二人世界里,上千年来竟然连一点绯闻八卦都没有,诗仙感叹“嫦娥孤栖与谁邻?”,主席“寂寞嫦娥舒广袖”等等铺天盖地的宣传报道让人觉得吴先生似乎是一个禁欲主义者,一个品德高尚的清教徒。

其实吴刚头脑很清醒,也相当理智,他知道嫦娥的丈夫——羿,著名的世界射箭冠军,曾连续射下九个太阳,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箭法自然也能轻易地射下月宫,只要他愿意的话。何况她们必竟余情未了,也没有正式离婚,吴刚绝不能给羿以第三者插足的印象,尽快想办法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。

当他得知嫦娥掌握了重返人间的核心技术以后,便决定冒着被羿误会的危险和嫦娥好好谈谈。

“我觉得你是一个相当出色的舞蹈家,满天神佛都为你的霓裳羽衣舞所感动!最近听说你改行做药剂师了,未免太可惜了吧?”吴刚并不愿太直接。

嫦娥没想到吴刚会主动来搭讪,但被恭维总是好事,于是懒懒地答道:“谁要你管?跳舞有什么好?”

“此话怎讲?”

“跳舞跳得好,不一定是好事,你一定还记得天蓬元帅吧?……近来连崂山道士也敢擅施妖法,逼我献舞,真是岂有此理!我已全权委托蒲松龄先生负责,他已搜集到那些牛鼻子胁迫我的铁证!早晚要告他们……”

嫦娥谈及她辛酸的往事,便打开了话匣子,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去,“知道东坡先生为什么不愿乘风奔月吗?仅仅是高处不胜寒?他一语点破了我的心结,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?!真的很怀念和羿在一起人间的日子……”她近乎自言自语,完全无视吴刚的存在。

吴刚道:“既然如此,当初为什么要偷药呢?据说李商隐曾发表著名社论‘嫦娥应悔偷灵药,碧海青天夜夜心。’似乎在逼问你为什么不忏悔?”

嫦娥涨红了脸,争辩道:“窃药不能算偷……窃药!……夫妻之间的事,也能算偷么?其实,当时只是……只是好奇……”。

吴刚盯着嫦娥的娇羞的脸,以前他从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她,也没有面对面说过这么多话,如果不是羿的妻子该多好,他心想,这个女人看上去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残忍。

“你不能那么对待玉兔,它应该是你可爱的宠物或者朋友,而不是一个永无带薪假期的捣药工。诗仙李白已向动物保护协会举报你了,说你让‘白兔捣药秋复春’,分明是虐待!”吴刚乘这个机会追问道。

“啊?怎么会有这种事?我平时连蚂蚁都不敢踩的,我的确想练药重返人间,但具体事务都是经纪人素娥来帮忙处理的。谁知她偷了练好的仙药和药方跑路了,为此还引发了玉兔、齐天大圣之间的麻烦官司,这件事对我刺激很大,一时气急可能就把玉兔拿来撒气了,希望它能原谅。”

“那么蟾蜍呢?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它,这蟾宫之名又如何得来?你不会捉了它炼药吧?”

“这、这……这绝对是误会!著名神学家干宝在《搜神记》里早认定我奔月后变为蟾蜍了。在他们看来,这是我应得的下场吧。人言可畏,有国不能归,有家不能回……”嫦娥低下了头,长叹一声,泪珠夺眶而出。

吴刚凝视着她那晶莹泪光里的粉红圆脸,不禁心中一凛,他实在无法把眼前美丽的嫦娥仙子与蟾蜍联系起来,如果不是羿的妻子该多好,他心想。吴刚递过去一块带有桂花香的手帕,劝道:“哭吧,哭出来就好了……”。

突然,吴刚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地拉住嫦娥道:“快看!嫦娥五号!嫦娥五号!!”只见嫦娥五号轻展双翅,缓缓飞抵月宫上空,其优雅的姿态就像当年的嫦娥一样,它一圈一圈环视着这片土地,传递着天上人间的话语。

“你不用再练药了,我也不用再砍树了,相信过不了多久,我们都能随它重返人间!”吴刚听明白了嫦娥五号传来的讯息,高兴地说道。嫦娥回眸,嫣然一笑,算是回应。吴刚看在眼里,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阵酸楚,他第一次觉得这苦寒的月宫竟然也是如此的美丽,可是现在却要离开了……#嫦娥奔月#

参考:

[汉]刘安主编:《淮南子》卷六《冥览训》

[东晋]干宝:《搜神记》卷十四

[唐]李白:《把酒问月》

[唐]段成式:《酉阳杂俎》卷一《天咫》

[唐]李商隐:《嫦娥》

[宋]东坡:《水调歌头·中秋》

[明]吴承恩:《西游记》九十五回《假合真形擒玉兔》

[清]蒲松龄:《聊斋志异》卷一《崂山道士》

[清]乾隆四十五年纪昀等:《御定月令辑要·正月十四·呼嫦娥》

[民国]鲁迅:《奔月》

毛泽东:《蝶恋花·答李淑一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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