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生在河南中部某个小乡村,说不上穷乡僻壤,也不是特别富裕的这种。
小时候比较深的记忆就是每次下雨,如果雨稍微大一点街上的水就排不过来,水深能埋着腿肚的水流在每条街上浩浩荡荡的冲刷。
小孩子在这个时间总是特别兴奋,大部分光着脚穿着雨衣或者光着身子在门前街后的水里来回闹腾,偶尔有某户人家家里漏水或者庭院低洼雨水倒灌进入屋内。
大人拿着水桶刮水声,外带嘴里骂骂咧咧的吼声,雨水倒灌的声音,小孩子闹腾的声音,此起彼伏。
还记得村子里当时有几个比较大比较深的水坑,也没啥特定名字,其中一个比较特殊,从老一辈叫下来就叫黑窑沟。
当时的遗憾是没问过为啥叫这个名字,自己暗自揣测应该是这坑里面是黑土地,可能更久的时候有一个黑窑,所以叫这个,也没验证过。
每次大雨之后沟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水,每当这个时节每家每户对小孩子都是来回叮嘱,敢去沟里面玩水就打断腿,沟里面之前淹死过小孩子等等。
另外一个奇观就是沟里夏天雨后的晚上,异常热闹,各种青蛙蛤蟆的叫声,你能叫的上来名字叫不上来名字的都在里面,呱呱呱的叫。
这群小东西还很有时间观念,傍晚5点左右开始,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,整个村子都沉浸在这个蛙声一片的环境。
人生中也是第一次遇到像小脸盆一样大的蛤蟆,也就是蟾蜍背上疙疙瘩瘩,看了就让人难受,像小鸡仔一样大的青蛙,嘴巴尖尖宽宽的,像猴子的脸,和碗口一样大的连不上名字的蛤蟆,表皮黑青,肚子黄白,我们叫他气蛙,原因就是捉到一个碰它一下,它就是把身子鼓起来,冲你就跑过来,不是跳是气冲冲的跑过来,由此得名。
老家的人当时也特别淳朴,被蛙声吵的厉害了顶多有一两个壮汉拿着石头或者别的扔到坑里面,扑通一声,坑里面一会就没了声音,不过持续时间不长,一会就又是热热闹闹,当时没听说谁专门捉青蛙吃,偶尔有一两个也是捉蟾蜍吃,听说给老人治什么病,当时也没治好,人没了以后剩下老伴一个人,偶尔看到几次拄着棍子也不走远就在坑旁边听着蛙叫,良久以后佝偻着腰就回去了。
其实时间才是治疗疾病的良药,人没了以后陪着自己的只有时间。
老家这几个河沟从记事开始我就没见过鱼,说是河沟也不准确,因为没有河,就是一汪死水,下雨了坑就满了,放晴一两个月坑就干渴,不过听父亲讲他小时候不是这样,当时沟里有鱼,有虾,有王八,喜欢吃鱼吃虾的多,父亲跟我讲当时鱼虾多到什么程度,就是哪一个簸箕顺着沟走一圈,里面都是虾米。
每每说到到这边母亲就撇嘴,说当时鱼虾这么丰富也没见父亲长几两肉,父亲说当时人都不喜欢吃王八,遇到一个就把它翻过来,说这玩意当时也笨它自己翻不过来,然后母亲又开始拆台拌嘴,不过有一个案例说的是当时王八确实很多,说的是某某正在家院子里吃饭,有一个王八爬过来咬着脚指头,怎么也不松口,人一发狠拿刀把王八头砍下来了,故事真假无从考证,不过在村子里传的挺广。
还有另外一个流传挺广的故事,也是父亲跟我讲的,说的是他小时候比较大的一条鱼,大概内容还记得,说的是某天也是在下大雨,雨后没办法务农。
年轻人就在河边捉鱼,村南有一个坑好多年没有清塘,某某在傍晚在坑塘旁边看到一条大鱼,手上没有趁手的捕鱼工具,只有一个装粪用的粪叉,顺手吧粪叉朝着鱼扎过去了,然后大鱼带着粪叉走了。
因为这个事某某还被嘲笑好多年,街头巷尾总少不了几句调侃,某某,你粪叉找到了吗,于是便脸上通红,支支吾吾的,于是便又是一番略带调侃的大笑。
老家的坑塘对于我另外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,在于一颗长不大的杨树,在黑窑沟南面一路之隔有另外一个坑塘,坑相对浅一些,树相对多了几颗,家里的地块靠近这个坑塘,每次跟着父母下地这个坑塘就是玩的最多的地方,坑旁边有几颗大杨树当时撑开双手合不住这种,小孩子的攀比心理总是莫名其妙,总想有几颗树是自己家的。
父亲知道跟我讲那边确实有一颗树是他栽下去的,父亲领着我去看了这颗树,将近十几年的树龄,同龄的树已经长到成年人双臂展开保不住,这个直径10厘米,看到以后让人难以接受,母亲偶尔也会因为这个唠叨父亲,栽树载到坑里面,不知道想的啥,每每这个时间父亲总是哈哈一笑而过。
年前路过那片坑塘,昔日的水坑变成了宅基地,坑旁边的树林也消失不见变成了两栋楼房,父亲亲手栽下的树也不知道变成了哪里的草木灰,躲过了十几年大雨摔打,十几年的坑水掩埋,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堆灰黑的草木灰,如果这颗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,不知道还会不会风风雨雨十几年的成长,这一颗直径10厘米的老树啊。
老家另外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坑塘其实是姥姥姥爷这边的,姥爷村子这边和我村子这边挨着,距离也不远,但是水资源丰富,有河道活水,所以鱼虾很多,小时候捉鱼摸虾的经历都是在这里,这些都不多说,就说姥爷村大东边这个老坑。
小时候也经常来这边捉鱼,印象里对它就更深刻一些,而它却在某一天令我更加印象深刻,坑塘的由来无从考证,小时候有听人说是挖沙子的沙坑,也有人说是为了制造砖挖的坑,还有人说是一个窑坑,种种说法。
现实情况是类似于一个大锅,中间深,两边浅,鱼虾不断,而让我印象深刻不是因为从小陪伴我捉鱼,而且在大约上五年级的时候,当时还记得这个老坑,邀约一个发小过去看看,从我们村走过去大约走了1个多小时,和小时候印象里的坑塘变化很大,不在是碧绿清澈见底,而且水面水草丛生坑塘水发黑,坑旁边还有几个姥爷村的小伙伴在游泳,本来准备摸鱼的两个人加入了游泳的队伍。
有一就有二,当第二次邀约发小时候发小刚好不在家,于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坑塘,去了以后发现还是自己一个人,当时胆子是真大,脱了衣服趴在一个老树根上,浮在水面上两条腿蹬着水往前跑,坑塘是四方形将近30米宽。
自己一个人在水面从这头蹬到那头,水草慢慢变多,水面已经看不到了,自己不知道为啥突然开始害怕,
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脑子里面在想会不会有蛇,会不会有吃人的大鱼,会不会突然掉下去,越想越害怕,腿也越来越无力,作为当时一个5年级的孩子,现在想想很后怕,好的一点在于还是慢慢蹬着水一点一点往岸边走,走到坑塘一半的位置到达另外一边。
抓紧上岸穿衣服就走,后面怎么回去的记不得了,好长时间没有去看过这个坑塘的现状,水面是不是还是很多水草,坑塘水是不是还是有些发黑,是不是还是有一些调皮的家伙偶尔过去游泳。
关于村子里坑塘另外一个猎奇点就是在我小时候确实没鱼了,钓鱼摸鱼只能往旁边几个村子跑,不过虽然没鱼虾,还有青蛙蝌蚪和蛇,一到大雨过后蛇都往树上跑,往旁边比较干燥的打谷场跑,亲眼见过的一个现象是蛇吃蛇,记得很清楚是一天红绿色的大蛇吞食一天黄绿色大蛇,很难想象一天蛇可以把嘴巴张的这么大吞噬一天差不多大小的家伙,
小时候周边的人总是迷信的,一切都有自己的章法,比如说当遇到蛇吃蛇的时候你不能去看,看了蛇就不吃了,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,小孩子总是百无禁忌,不仅自己看,还叫小伙伴去看,于是就可以看到一帮小家伙围成一圈看两条蛇打架,总归最后是打不下去的就看谁捣乱的先后问题。
坑塘里没有鱼虾,却会繁衍出一种类似于虾的生物,红色,有头有尾,非常漂亮,还记得当时自己以为这玩意就是河虾,用瓶子抓了一些回家仔细观察,长尾巴,扁平的头部,几乎没有身子,几乎每次下雨坑塘里面都会有这种小动物,慢慢自己长大以后也查了一下资料,好像是类似仙女虾的东西古老生物,但是又不确认,再后来就没了,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。
其实关于坑塘的记忆还有很多,多是伴随着捕鱼摸虾,邻村一个朋友从小一起长大,他姥姥姥爷是我们村子的,两个人又是同龄人,又是同一个学校,数不清多少个周末实在坑边上钓鱼度过,当时的钓鱼工具比较原始,找一个大的罐头瓶,
如果真没有找一个塑料瓶也行,在塑料瓶旁边咋开一个口,直径4-6厘米左右,上面用比较结实的绳子绑起来,比较常用是拖拉机的橡胶带,里面有非常结实的绳子,扯出来另外一头绑在棍子上面,一个简易的钓鱼工具做成了,里面放一些馒头碎屑,
随便在坑塘边找一个位置把工具扔里面,静静地等几分钟,然后慢慢捞出来,会看到小鱼小虾在瓶子里来回乱窜,发小村子里能捕鱼的坑塘很多,还有河道,我们经常去的地方是村子中间的一个坑塘,原因是距离他家比较近,鱼虾也多至少每次不会空手而归,
还有就是坑塘偶尔会有人承包捕捞然后弃塘,总会有一些漏网之大鱼在里面来回跳跃,前几年和发小碰面喝酒时候聊到这个坑塘,说是有人拉土回填起来盖成了房子,偶尔还愤愤不平说肯定给人送礼了不然怎么能填地基盖成房子,能钓鱼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了,
其实据我所知从大学毕业以后他再也没有钓过鱼,工作,陪女朋友,房贷等等组成了生活的全部,或许被填埋起来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坑塘,也是他的前半生,至少是包含整个童年钓鱼生涯的前半生。
姑姑家也是在我们村旁边,村子比较低洼,每次一下大雨村子街头巷尾和庄稼地里肯定都是水,还没地方排,所以总是被淹,
庄稼这一块收益比较小就只能转向别的地方谋取,比如养鱼,种藕,养梨树,姑姑家里靠近水塘边有一块梨树林,每次下大雨梨子都会落下来一些,于是就拿着麻袋挑挑拣拣,梨树上的还要留着卖钱,树底下的可以随便吃,
小时候很喜欢姑姑来奶奶家走亲戚,因为总有梨吃,梨不大,成年人一把手能拿2-3个,模样长得也丑,表面坑坑洼洼,颜色青中泛黄,但是很脆甜,一口咬下去青黄的外表变成雪白的果肉,
小孩子一口咬的又大又多吃不下,汁水就顺着嘴角往外流,姑姑总是站在旁边笑着吃这么急干嘛,对比现在的梨又大又好看,颜色白的,黄的,红的,褐的,但是再也没有吃过像小时候姑姑拿来的这么好吃的梨。
姑姑村子东边路口也有一个水塘,正方形宽20左右,但是是别人承包的,每次路过都能看到里面鱼群来来回来,水塘靠近岸边小鱼小虾鼓鼓囊囊一堆,于是每次都和小伙伴愤愤不平这鱼塘肯定生态不好,这么多鱼不捕捞多浪费,
于是找准机会两个人拿着钓具来到塘边,人工饲养的鱼真的特别傻,鱼钩上放上馒头皮,往里一扔鱼群抢着吃,不到一个上午每人吊了四五条跑了,回到家没敢跟父母讲,就说是在野坑里面钓的,
父亲看了看鱼,看了看我,笑着说以后可别再去这个坑塘钓鱼了,这鱼别人还要拿去卖的而且也不好吃,我没敢说话,处理鱼的工作总是母亲来进行,杀鱼,做菜一气呵成,
父亲嗜酒如命,有菜没菜也能喝两杯,父亲尝了一口说总归是没有野生的好吃,肉比较柴,当时不懂柴是啥意思,只知道埋头苦干眼前的这条鱼,母亲这个时候总是要说两句,不好吃你就别吃,父亲笑笑端起酒杯。
小时候捕鱼比较多,也想在家里搞一个水塘,自己准备在家里挖一个四四方方的坑,把鱼虾都放进去,然后每天补水,计划还没开始就被母亲扼杀,
无奈找了一个水缸作为小型水塘,水底铺上一层黑泥,放进去几个水藕,水草,泥鳅和黄鳝也放进去,放上水,水面也少不了放进入一些漂浮在水面的叶型水草给鱼虾提供阴凉,当时自己捉了一条胳膊一样粗的泥鳅,
到现在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野生泥鳅,黑黄的皮肤,嘴角几条长触须,捉到的当天自己还兴奋的睡不着觉,没舍得让母亲杀了做菜非要自己养着,还有一些水蛇一样长短的黄鳝,听老人讲黄鳝能治流血不止,还能治啥奇形怪病也忘了,
总之搞了满满一缸的鱼虾鳅鳝,每年到了中秋左右,水缸里面的荷花也会准时开放,分红的荷花,翠绿的荷叶,娇嫩发白的嫩叶以及漂浮在水面的叶型水草,水缸里的鱼也会在叶子下面来回游动,奇怪的是小鱼总会隔三差五飘上来几条,
母亲说是荷叶的茎上面有刺,鱼被划伤了,父亲说是被大鱼咬死了,我拿起小鱼看了看,确实有一些缺口,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被咬死还是自己擦伤自杀。
水缸自己基本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,夏天小鱼还有蚊子和苍蝇的加餐,不过最怕的是阴雨天气,每次下雨之前天气燥热,水缸里的鱼虾就会浮到水面,密密麻麻一层,从上面看还有些恐怖,一张张鱼嘴在水面来回游动,每次下雨以后偶尔也会死几条,有的自己从缸里面跳出来,有的就直接飘到水面,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又要暗自伤神好几天。
还有比较难过的就是每年冬天,这个时间也是水缸渡劫的时候,小时候老家的冬天天气又干又冷,外面天寒地冻,温度远远低于零下10度,屋里屋外有水的地方基本都要结冰,有时候路面也能冻的皲裂,
这时候缸里面是不能放太多水的,否则容易把缸冻坏,就是苦了缸里面的小东西,每年入冬前后都是一条接一条的飘在水面,
于是每天早上总是能从缸里面捞上来几条,母亲这时候就比较烦,索性就一把推倒水缸,给里面的鱼虾来了个一锅端,这时候小孩子总是要闹一下脾气,时间间隔大约是从水缸被推到,到鱼虾被做熟做过程,一顿饭过后基本所有事情都抛到脑后,于是家里冬天是不养鱼的,也就没有水缸水塘。
毕业以后就一直待在深圳,偶尔一年回去一趟,年前回去的时候发现村边又有两个水塘被填满盖了房子,自己连家里的街道也记不住了,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,记忆里的水塘正在慢慢一个一个消失,现实里的人也连家也快找不到了,逐渐消失水塘,慢慢回不去回不去的故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