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千年前的《礼记·月令》中写道:“盲风至.鸿雁来.玄鸟归.群鸟养羞。”后来,每年八月十五,中秋时节从简单的物候节气演变到丰富多彩的民族节日,成为中国人古今不变的情怀。从汉武帝修筑俯月台到唐太宗与杨贵妃月夜登临太液池,从闽南到吴地,从中原到北方,中秋节不断演变直到现在,不同地区的人们延伸出对节日不同的解释和注脚。世事与时光共流转,唯有月光,月色,月影,亘古不变。
闽南地区,厦门,状元筹是中秋佳节的特色游戏。状元筹游戏受到科举文化和中秋文化的双重影响。从有科举以来的每年,在八月十五这一天,当地文人才子们会齐聚一堂,玩状元筹的游戏。人们买来63个大小不一的月饼,分别用红纸贴上字,按照科举的等级排名,状元1个、榜眼、探花各2个,会魁4、进士8、举人16、秀才32个月饼。围坐一桌,拿个大瓷碗,一次丢进去4个骰子,骰子有黑色有红色,不同的点数对应不同大小的月饼。状元月饼最大,当某个幸运的才子投掷出4点红时,他将拔得本次头筹,也寓意他将在之后的秋闱考试中高中。骰子在瓷碗里叮当作响,胜出者拿到贴有红色“元”字的月饼,周围的人们大笑,起哄,祝愿,喧闹,吃月饼,才子们对科举高中的信心自然又多了一分。
在广州,有竖中秋和舞火龙的习俗。人们在自家庭院屋檐上挂起串串灯笼,名叫竖中秋。竹条扎灯,扎成果品、鸟兽、鱼虫、文字式样,天色渐晚在灯内燃烛,样式繁复的大灯下面再联结许多小灯,系上竹竿。将竹竿插在房屋高处,入夜,人间满城灯火,天上明月皓皓。想必人间关于中秋的祝福,都会通过这华灯传达给嫦娥吧。
龙在西方是恶兽,在东方是祥瑞。我们的民族对这样一种创造出来的生物有特别的感情,常在习俗里崇拜或寄予厚望。八月常有蝗灾,相传当遇到蝗灾时可用火攻,后来演变成舞火龙的中秋习俗。稻杆或藤草、榕树叶编织,扎*头龙身,舞火龙有起龙”、“采水”、“游龙引福”、“放龙归海”四个“规定动作”。龙身上插香,由当地年轻人挥舞。直到现在舞火龙仍然是当地的保留节目。
在吴地水乡,八月十五,妇女们会将桂花编成头饰戴上,成对出游,在灯火通明的中秋夜晚迎着月光散步,晚上出去直至鸡鸣才归。水乡多桥,妇女们会“走三桥”,走过至少三座不同的桥,且路线不能重复。有时路过庙宇尼姑庵,也进去拜会上香祈求诸事顺利。后来江浙一带逐渐繁华,人口流动频繁,在这一天针对妇女的犯罪案件会增加,这样的习俗也逐渐被淡忘了。不过仍有诗篇存留,向我们展示那时妇女出游的盛景。清周宗泰《姑苏竹枝词》云:『中秋共把斗香烧,姐妹邻家举手邀。联袂同游明月巷,踏歌还度彩云桥。』
在吴地的人们可以比其他地方更能领略十五月圆的风情。苏州石湖盛会便是节日习俗之一。因当地有石湖串月吸引游人如织,而后盛会便固定在中秋举行。石湖串月是指在行春桥上有九个桥洞,每当月圆时,月影在每个桥洞里倒映,形成九月一串的景象。若是中秋来此地赏月,倒颇有一番汉武帝当年修筑俯月台观月影的雅趣。
在北京,常有拜祭兔儿爷的习俗。相传很久以前,人间发瘟疫,广寒宫里的玉兔见不得世人受苦,女扮男装下凡救济,或骑狮象,或身披金甲,奔波救世。从那以后,在北京城里的人们拜祭月亮的供奉木板上,就多了兔儿爷的形象。拜祭完后,它也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。
在节日里,大人们忙前忙后准备,各地的小孩子们则无一例外可畅玩。在江西婺源,堆宝塔是中秋传统之一,也是小孩子们必玩游戏。孩子们用砖瓦堆成七层宝塔,上小下大,中间全空。砌成后,挂起彩色帐幔,堆起各色装饰品,塔前放一张小桌,放上祭祀之物。点上香,点上燃烛,儿童大人欢聚一堂,或嬉戏,或闲聊,或吃果品,或饮桂花酒,月下团圆享受人间温暖。
在福建晋江,小孩子们和江西婺源的孩子心意相通。习俗名叫:烧塔仔。这里的小孩子们会重重叠叠一些瓦片,堆成塔的模样。在缝隙中塞进稻草等可燃物点燃,火舌向天空窜,此时小孩子会将盐撒到火中,火中泛起火花,一群小孩子就围绕这火堆嬉戏、玩闹。
在传说中,元朝末年,起义*将瓦片堆成塔燃烧作为行动暗号,最后推翻元朝黑暗统治。后来在各地传开,江西和福建的习俗可能都来源于此。
除汉族外,少数民族地区的人们在中秋佳节有不同的玩法。壮族地区的人们习惯在这一天请神祭月。活动较大型,一般是几个村子联合举行,有司仪主持,也会有专门的场地。场地中央设有祭坛,祭坛上摆桌子,置瓜果酒品,一碗白米做香炉,隔壁竖一竹竿烧天香,桌子捆绑榕树枝,作为人们想象中月神下凡的阶梯。唱完关于月神下凡的长篇叙事诗歌后,开始男女情歌对唱,整个流程结束后,月神照耀下,少男少女们会在情歌对唱中彼此试探、询问、告白,找到自己意中人。
和壮族有些类似的是,广西侗族的中秋节也被赋予了求取婚恋的意义。习俗中有一项是打南瓜仗。首先,男女双方提前告知,到中秋前,当地小伙子们会将脸蒙住走进姑娘的寨子,一边走一边唱着关于南瓜的山歌,当小伙子们寻找到中意的姑娘,南瓜会是联系二人的纽带。小伙子将会抬着南瓜到女方家里,女方则煮油茶招待,二人将南瓜涂抹到对方脸上,即定情。
除此之外,侗族还有偷月亮菜的习俗。传说嫦娥会在八月十五这天将能使万物生长的甘露洒遍人间,上天一视同仁,所以人间的菜圃可以共享。人们被允许选择自己喜爱的菜圃自行采摘。若摘到并蒂菜比如双生的豆角,则寓意将有美好爱情。若是姑娘摘到此类菜还得高声喊醒主人家,请他到自己家去做客,礼尚往来,常有希望实现双生豆角的寓意。若摘到饱满的瓜果或者毛豆则象征家里小孩健康成长,家族兴旺,多子多福。
在整个中华文化圈内,中秋节都是举足轻重的节日,对人们来说不论身在何地,都能看到天上同一轮月亮,总给身处他乡之人莫大安慰。于是在古今中外的诗歌中月亮都是思乡团圆的朦胧意象。身处不同空间的人们通过同一轮圆月寄托情怀,身处不同阶段时间的人们也同样能通过一轮圆月,凝聚情感。
在最开始,八月十五是秋祀的日子。在科学水平落后的农耕社会,祭祀对人们来说常常庄重肃穆,含有更多的宗教信仰意味。百姓春耕秋收,播种时祈求丰收,收获时则应叩谢。这一天人们会将准备好的五谷瓜果放上祭坛,向土地神拜谢。在古老的神话传说中,蟾蜍和月亮一起被赋予万物生长,多子多福的意义。人们的祭祀对象从而转变为月亮。
秦统一后,随着生产力发展的是儒家文化。儒家对*神的敬而远之削弱了民间百姓的宗教信仰。于是人们对月神的祭拜慢慢变得敷衍了事,上支香,有个意思就行。宗教性被削弱的同时,世俗性增强,于是八月十五从祭拜渐渐转变为节日。月亮初一如钩,十五如盘,在诗歌发达的唐代,月亮渐渐被诗人们赋予更多的意味。安史之乱后,杜甫在月夜中写道:
今夜鄜州月,闺中只独看。
遥怜小儿女,未解忆长安。
香雾云鬟湿,清辉玉臂寒。
何时倚虚幌,双照泪痕干。
安史之乱后唐朝并未安生,藩镇割据病入膏肓,后来五代十国,百年的动荡让无数家庭分散。动荡年代中,人们更需要一些不变的东西。夜夜悬挂于高空的月亮理所当然成为人们思乡怀远的精神寄托。我们可以看到,在宋代中秋节有了更加丰富的内涵。亲友互赠月饼,给节日增添联系社会情感的功能。赏月玩月,成为更多文人雅士的选择,给节日又添一层美好雅趣。宋代市民阶层崛起,中秋节的世俗性进一步增强,商业性和娱乐性从此凸显。古今对比之下,中秋节演变到今天其文化性正在削弱,从前的赏月怡情到今天的节日月饼促销或许真的少了些什么。
千百年前张若虚在他的春江花月夜中写道:人生代代无穷已,江月年年望相似。或许在时间的洗礼中,习俗、礼节、寓意一切都在悄悄改变,但是可以有稍许安慰的是,明月仍然是那轮明月,任斗转星移,任沧海桑田。
参考文献:
《走进中国民俗殿堂》
明代北京重要节日浅述——以清明、端午、中秋节为例
《浮生六记,闺房记乐》沈复
神奇的壮族请神祭月活动
《风俗谭》走月亮和斋月宫
广西三江县侗族中秋节习俗调查林安宁
博弈与坚守:在传承与创新中发展——关于中国传统节日中秋节命运的多维思考
中秋团圆习俗及原因浅探
百度百科词条